也许你不会懂
作者:一字妃      更新:2025-12-22 17:31      字数:2660
  夏日的阳光透过刻意遮盖的玻璃,落在英语课本的扉页上。
  温什言盯着那一行行黑色印刷体,视线模糊,又清晰,又模糊。
  指尖压在书页边缘,压出一道苍白的痕。
  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嗡嗡低鸣,混杂着粉笔偶尔划过黑板的尖细声响。
  杜柏司站在讲台上。
  白衬衫,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线条清晰的手腕和那只银灰色的表,他换了一只,他一手撑着讲台边缘,另一只手捏着半截粉笔,指尖沾着白色的灰,声音平稳,低沉,标准的英式发音响彻整个教室。
  温什言没有抬头。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她这一片区域,又漫不经心地移开,他的姿态松散,甚至有些慵懒,确实该是一个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的人。
  温什言捏紧了笔。
  杜柏司正在讲解一个复杂的从句结构,板书简洁漂亮,有女生在下面窃窃私语,目光黏在他侧脸和挽起袖口的小臂上,他恍若未闻,转身时,衬衫布料随着动作微微绷紧肩背的线条。
  温什言忽然想起昨夜,那件浴袍敞开的胸膛,滚落的汗珠,绷紧的腹肌,和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
  心里某个地方,毫无预兆的酸了一下。
  她垂下眼,在课本空白处无意识地划拉着,划了几笔,才发现写的是他的名字缩写,她皱眉,立刻用指尖狠狠抹掉,纸张发出细微的嘶啦声。
  前排有人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面无表情地看回去,直到对方讪讪转回头。
  就在这时,教室门被轻轻叩响。
  张老探进半个身子,对杜柏司招了招手,神色有些严肃,杜柏司停下讲解,对学生们说了句“自习”,放下粉笔,从容地走了出去。
  她盯着他消失在门外的背影,舌尖抵住上颚,心里很杂。
  教室里短暂的安静后,嗡嗡的议论声响起,几个男生夹着女生声音凑在一起,猜测张老找杜老师什么事,温什言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课本,字母却像黑色的蚂蚁,在眼前乱爬。
  过了大约十分钟,她也被叫了出去。
  是班主任让同学来传的话,让她去一趟办公室。
  温什言合上书,起身,腿还是有些软,她不动声色地扶了一下桌沿,才往外走,走廊空旷,她的脚步声清晰,一步步,朝着办主任办公室走。
  办公室内部。
  “上次小测,”班主任从一迭试卷里翻出她的那份,推到她面前,“其他科目都还不错,保持了一贯的水平,甚至数学还有进步,就是这个英语……”
  温什言的英语成绩单上,一个鲜红的“81”格外扎眼。她抿了抿唇。
  “你自己看看,听力扣了多少?阅读理解的失分点在哪里?”班主任指着试卷,“我知道你理科强,但语言类科目不能这么拖后腿,后面还有会考,甚至大学申请,英语成绩很关键。”
  温什言盯着那个分数,指尖微微收紧。
  “我知道了。”她低声说。
  “光知道不行,要有行动。”班主任看着她,“杜老师教学水平是公认的,你要多跟他请教,课后多花点时间,单词背了吗?语法点搞懂了吗?”
  “在学。”温什言吐出两个字。
  人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呀……”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往下,落在了温什言的腿上,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光裸的小腿上,皮肤白皙,线条匀称,那目光停留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带着一种男人打量年轻女孩时特有的某种意味不明的凝视。
  温什言察觉到了。
  她抬起头,看向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还极轻微地扯了一下嘴角,像是在笑,但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老师,”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办公室里,“您看什么呢?”
  被抓住的人一愣,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掩饰般地轻咳一声,移开视线,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自己的西装外套:“没什么,就是……今天天气转凉了似的,穿这么短,不冷吗?来,披上件衣服……”说着,似乎想把外套递过来。
  “不用了,老师。”温什言打断他,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目光平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带着点倔强和疏离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映出对方那一丝未褪尽的窘迫。
  她拿起自己那份英语试卷,转身准备离开,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她停下脚步,想到很多次,他总是爱借着讨论成绩而靠近女生,以老师之名做些无意擦边的事情。
  温什言准备说点什么,没有回头,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冷峭:
  “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这道理,学生都懂,有些东西,看看就算了,伸手,就不太好看了,您说呢?”
  他的脸瞬间涨红,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温什言拉开门,走了出去,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里面可能存在的难堪与恼怒。
  走廊里依旧安静,她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片冷寂。
  回班级要路过张老的办公室,里面谈话声此起彼伏。
  她脚步停下,视线扫过那扇紧闭的门,听着里面传来的细弱声音。
  “北京那边是出什么事了?”张老试探着问,语气里有关切,也有打探。
  里面沉默了几秒。
  温什言的心提了起来。
  然后,她听到杜柏司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差不多,时间紧,得走。”
  时间紧,得走。
  这五个字,在她回到座位后,上午剩下的课,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这句话。
  “时间紧,得走。”
  还有昨夜,昏暗灯光下,他汗湿的额发,冷漠的眼睛,和那句毫无生机的话:
  “温什言,我一开始就不会给你万般理想的爱情,你聪明,你知道。”
  “但你忽略,所以,你所有的情绪,都应该自受。”
  她趴在课桌上,脸埋进臂弯。
  教室里喧闹起来,午饭时间到了,同学们嬉笑着结伴离开,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她,甚至一旁的白樊没有要打扰的意思,因为温什言的气场,明显难以接近。
  她心里酸楚不是滋味,从胃里泛上来,涌到喉咙口,哽得发疼。
  她以为自己足够聪明,足够清醒,知道他是怎样的人,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可当那句“得走”真的飘进耳朵里,当昨夜他抽身而去的冷漠与此刻脑海里他即将离开的画面重迭,她溃不成军。
  不知道趴了多久,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她抬起头,眼眶干涩,没有泪,起身,腿还是有些虚浮,但她径直走了出去。
  目标明确,杜柏司的办公室。
  门关着,她抬手,想敲门,动作却停在半空,指尖微微发抖,最后,她直接拧动了门把手。
  没锁。
  推开门,他果然在。
  背对着门,站在办公桌旁,正低头整理着桌上的几本书和文件。
  听到动静,他动作顿住,转身。
  看到是她,那双眼睛罕见的带着惊讶,但就那么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