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修一：“我是来找你。”
  “哦……对……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想向她征询建议，他该不该和她的室友单独出去吃饭。圣诞夜那天是他太冲动了，看到韩小闲和一个开跑车的男人在一起就嫉妒心作祟，当着她面答应了另一个异性的邀约。隔天他就后悔了，可周倩已经发来五家餐厅让他挑选，他不好意思直接回以反悔，便一直拖延。
  谢修一没有理由不能和其他异性单独吃饭，这世上的人生理性别不是男的就是女的，喜好大多也不是男的就是女的，不过是一顿饭罢了，他可以和女生吃，也可以和男同性恋吃。
  退一万步说，哪怕真是约会，又能有什么问题呢。
  他为什么觉得自己应该和韩小闲报备？
  他不断回想起那晚韩小闲身上的吻痕。
  她也不会和他报备啊。
  可谢修一还是觉得起码应该和韩小闲讨论一下周倩的问题。
  “你室友……”
  人群突然骚动，韩小闲的注意力被夺走，望向舞台那边。
  赤脚出来签名了，和读者们招了招手，四处张望了下，没找到想找的人，坐下了。
  倒是王护士先找到熟人。刚毕业不久的元气男孩排在队伍中段，回头就看到高出人均身高不少的谢医生，伸长手臂和老板以及老板很重视的女客户打招呼。
  赤脚刚坐下拔开笔帽便见到队伍里有个读者突然激动，却不是朝着自己，顺着望过去，只见韩小闲身边站着个男模。
  这人又是谁？！
  就那个开宠物诊所的吧？！
  呸呸呸！什么男模！不就是高了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面前的热情读者正和他说着什么，但赤脚一个字没听见。
  刚才的偶像练习生，现在的男模，之前韩小闲还提起过一个什么青梅竹马。在他被悬置空间困住的时候，她身边竟然多出这么多人。
  还是这些人从来都存在？
  读者的话说完了，赤脚无法回应，签字笔尖在扉页上戳出一个墨点，他顺着写了个“To”：“你叫什么名字？”
  面前的热情读者露出中大奖的幸福表情，身后的工作人员小声提醒：“老师，今天没有To签的哦。”
  “哦，这样。”他面不改色地写上读者的名字，“那就当是给队伍第一位的幸运读者的礼物吧。”
  他一笔画好自己的签名，赵贤平，叁个字写得像一个字。
  刚拿到签名设计，他觉得像个鬼画符，但是韩小闲觉得好看，“平”的那一竖拉很长，预示他将有无尽的故事可以讲。
  画过成千上万遍的签名，他闭着眼都能签，手指机械地动着，目光遮遮掩掩地追踪着，直到和韩小闲对上眼。
  韩小闲对他笑，双手举过头顶，弯下手臂，十指汇集在头顶，给他比了个心。
  “谢谢你的支持。”他把签好名的书还给读者。
  看起来还是高中生的女孩受宠若惊地红了脸，被她CP的作者父亲本人的魅力惊到了，囫囵说了句“谢谢赤脚老师”便低着头跑开。
  韩小闲放下手臂，半颗心散在谢修一面前。
  “小谢你刚才要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
  她也不会和他报备啊。
  “你们关系很好？”谢修一问的是废话。他感情经历少，也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但他不瞎。
  “没有我就没有他。”韩小闲说，“没有他也就没有我。”
  谢修一有一瞬的失重感。
  事实是这样没错，没有韩小闲的发掘就没有只用脚打字的成名，没有只用脚打字的成功就没有韩小闲的事业稳定和随之而来的经济宽裕。
  可韩小闲的说法让谢修一很难接受。
  作家和编辑互相成就，可站在台上的、受万众喜爱的却只有作家。
  谢修一望着签售桌，每一个拿到签名的读者都是那么开心，每一个排在队伍里的读者都是那么期待，可桌子后面作家的面目于他却是模糊的。
  谢修一：“你应该坐在那里。”
  “今天这种营销活动没网编什么事啦。”
  “你可以坐他的位子。”
  谢修一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性格了？这种了不起的台词，出现在作品里要么成为激励主角从谷底爬起的引子，要么成为反派被捧杀的导火索，要么埋下同伴背叛的伏笔。而他说得如此肯定，像是在陈述一个人尽皆知的事实。
  韩小闲怀疑谢修一是这世上仅存的还相信她有文字创作才华的人。
  毕竟连她自己都不相信。
  可让赤脚一炮而红的书里有她调整过的人设、增添的角色冲突，将单元章节串起的大背景是她细化，就连书名也是她起的。
  “我不行的，”韩小闲露出获得了安慰奖的笑，“写了十几万字，就知道自己不行了。”
  “为什么？”
  “有写作才华这件事是无法被证明的，但可以被证伪。要是连一百万字都写不到，根本谈都没得谈。”
  谢修一抿唇，吞下他的不解。
  他不懂写作，远远比不上韩小闲懂，没有资格质疑“写不到一百万字就没有写作才华”的论点。
  他承认自己对韩小闲是有盲目的信任，甚至称得上是崇拜，但他同时也固执地认为他的确信多少有些现实根基。
  谢修一绝不愿看到韩小闲永远只能在那个用脚打字的作家背后。
  就算她喜欢他也不行。
  谢修一被自己的想法冻结了心脏。
  没有她就没有他，没有他也就没有她。
  他们相爱不是件自然而然的事了么？
  可他们又没在一起。
  谢修一不理解这样的关系，可这对他来说似乎是个好消息。
  “你不用等他签完吧？”谢修一脚步一转站到韩小闲面前，隔绝了韩小闲和赤脚可能的视线交流，“一起回家？”
  韩小闲看了看现场，自己确实没有留着的必要，点了点头：“我和赤脚说一声。”
  拿出手机想给赤脚发消息，却先看到了方卓航十几分钟前给她留的言。
  小卓：等下我送你回去？
  韩小闲：不用啦，我有顺风车搭。
  小卓：哦？竹马先生的顺风车？
  韩小闲猛地抬头环顾四周，果然看到方卓航在不远的地方，朝她晃了晃手机，他并拢食指和中指放到唇边，手一挥，给她抛了个飞吻。
  此飞吻是个烫手山芋，韩小闲不敢接。
  谢修一接了。